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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一十六章:報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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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日裏連綿的細雨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,路面上積起一小灘水,雨滴沿著屋檐滴滴答答往下掉,地面上濺起深深淺淺的漣漪。

也許是到了梅雨季節,這些日子,總覺得空氣有些潮濕,吸口氣都是潤濕的。

趙柔嘉看著綠綃新培育起來的一盆十八學士,拿剪刀剪下一朵花來,不理會綠綃心疼的樣子,把鼻子輕輕靠近花朵,縱了縱鼻頭,嘆息道:“可惜了,這麽沒的花居然沒有香味。綠綃,你這手培育花的功夫還沒到家。”

綠綃委屈道:“小姐,山茶花本來就是沒有香味兒的,奴婢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能無中生有呀,您這可就為難奴婢了,真不是奴婢不盡心。”

“是嗎?真的很為難,想盡辦法也不能讓花兒有香味兒?”趙柔嘉問。

綠綃堅定地搖頭:“不能!”

趙柔嘉嘆息,微微笑了笑,唇角牽出意味深長的味道:“這樣啊,如此說來倒是我冤枉你了,可見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般不講道理,天生的東西,有就是有,沒有就是沒有,強行奪來的,終究變不成自己的。”

有才華的人不用做什麽,如錐立囊中,哪怕被打壓,早晚會有出頭的一日。

沒有才華的人,哪怕穿上錦衣華服,也就是個尖嘴猴腮的猴子,做不了人。

就如山茶花,哪怕開的再艷再美,沒有香味就是沒有香味。

綠綃不明白趙柔嘉為什麽笑,看樣子心情還不錯,但瞥見她手裏那朵層層疊疊的嬌花,心肝忍不住抖了抖:“小姐,您心情好不好?”

趙柔嘉玉指輕輕撫上花瓣,笑道:“好。”

“那您為何拿花兒出氣?花開的好好的,長在枝頭惹人歡喜,您為何要剪了?十八學士長出來可不容易,奴婢在暖房裏花了不少功夫,您這麽一剪刀十八學士就不是十八學士,變成四不像了。”

率消失愛華之人,見不得人糟蹋花兒,即便這個人是趙柔嘉,她也做不到視而不見。

趙柔嘉緩緩放下花,瞅了瞅剩下十七朵的學士,蹙了蹙眉,恍若剛剛發現一般,驚訝道:“呀!果然只有十七朵了,綠綃,你說我該怎麽賠你?”

綠綃無奈:“小姐說什麽話呢,奴婢怎麽可能要小姐賠?就是……就是有些心疼罷了。小姐日後若是見著話覺得高興,看看也就是了,幹嘛非得剪下來?讓它掛在枝頭日日欣賞不好嗎?”好過剪下來一天就死了。

綠綃咽下最後一句,她這話雖說有些道理,但畢竟是奴婢,作為趙柔嘉的奴婢,這樣指責主人,哪怕是心中不舍也不合規矩,綠綃的規矩一向學得好,要不是是在愛細化,要不是知曉趙柔嘉的脾氣,趁著她心情好,這番話,她萬萬不會說的。

即便如此,這話說出口,她也有些後悔。

為奴婢的本分她一直守得很好,今天卻有些造次,希望小姐不怪罪。

趙柔嘉笑道:“你說的對,即便沒有香味,有人不太喜歡,能長著賞心悅目也是好的,但是在做香料的人眼中,無香味的花即便再漂亮也是無用的。就像人,就算長得再好看,若是無才無德,就不能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,比如朝堂,沒有真才實學,不能立足己身,再退一步,沒有進士的身份就別想進金鑾殿,得了朝廷大部分學士的認可。”

這都說的是什麽?

綠綃不明所以,不懂趙柔嘉心裏打的什麽官司,自然也不明白她話裏的機鋒:“小姐想說什麽?”

不懂就問,這是她跟在趙柔嘉身邊早早就明白的道理,絕不會不懂裝懂,惹下麻煩。

趙柔嘉斂了笑容,道:“沒什麽。”

綠綃蹲下身子朝趙柔嘉行禮,默默地退了下去。

不要多問,這是綠綃在趙柔嘉身邊更早明白的道理,主子不想讓她知道事情不要逾越,不為難主子,也不為難自己,方為為奴之道。

綠綃深深懂得上下尊卑主仆之別,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兒,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,即便是對主子的做法頗有微詞,也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進言,什麽時候該收手。

為人奴婢,要擺準自己的位置,有所為有所不為。

然而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覺悟,更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識趣,認準自己位置,不越雷池半步。

比如司馬烈,比如長公主司馬明瑞,比如楊洪沅楊閣老,比如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往上爬的眾人……

昭明帝頭疼地看著朝廷上擼起袖子準備幹架的魏繼刀。

這位名滿天下的禦史大夫,朝廷正三品大員,禦史臺所有禦史的招牌楷模,在吹胡子瞪眼參了楊洪沅一本之後,見楊洪沅四部認賬,誠惶誠恐地在皇帝面前喊冤,心中十分不屑,與楊洪沅大吵了一架,引得朝堂眾人紛紛加入戰局,分成三排,一派幫著楊洪沅,一派幫著魏繼刀,一派作壁上觀,兩邊和稀泥。

原本魏繼刀想學前些年撞柱子的舉動,反正他知道大殿上倒數第三根主子裝上去不會死,頂多出一腦門子血,他撞了很多回,都是用了力氣撞的,一回都沒出過事兒,而且看起來特別逼真,不!應該說他沒一會撞都是真的,朝堂上這麽多人眼巴巴地看著,他怎麽能作假?

可是轉念想想,雖然有撞柱的經驗,但皇帝陛下跟以前不太一樣了。

以前的陛下畢竟年輕,奪嫡的時候對兄弟下了重手,剛剛登基就格外看重名聲,廣納諫言,有心機,有手腕,有謀略,有胸懷,可是如今,皇帝已經玩兒膩了。

魏繼刀清流地看清這一點,知道如昭明帝這樣疑心重的人不喜歡人威脅他。

禦史為了清名撞柱子,不管皇帝是不是真心要處理奏本當中的人;也不管皇帝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,為平衡朝堂不得不做出妥協;或者皇帝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,讓原本無辜的人出來暫時頂罪,實際因為愧疚只是做做樣子……

這個時候禦史為了自己的清名跟皇帝死磕,那就不是身有傲骨錚錚有志,而是把皇帝架在火上烤。皇帝為了不被百官進諫千夫所指,某些時候不得不人了,可是逼著皇帝承認自己行為有失,逼著皇帝忍痛割愛,禦史自己的名聲是有了,皇帝的名聲呢,皇帝的需求呢?

過了當時的那陣,怕是要被皇帝深深厭棄了吧。

當了這麽些年的禦史,魏繼刀深深知道自己的本分,所以越是年紀大,越是思慮成熟,越知道什麽時候該強硬,什麽時候該收手。

職責他要,權利他也要。

清名他要,性命他也要。

這樁科舉洩題舞弊案,他管定了!

證據就在手裏,他魏繼刀不會願望一個好人,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。

魏繼刀深深叩首,將頭重重地可在鋥光瓦亮的地板上,心裏拿定註意:楊洪沅如此行徑,實乃朝廷一大恥辱,作為三年一科舉的考官,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屍體邪路出去,還讓人抓住實打實的證據,即便只是他家中人販賣,那也是有負聖恩欺君罔上的大嘴,他難道還以為自己能逃脫罪責不成?

這些年楊洪沅偷偷摸摸幹了不少事兒,奈何他從來沒抓到一次把柄,如今好容易上了奏本得了證據,還會心慈手軟放過他不成?

那不可能!

誰會嫌棄功勞多,名聲大?

兩人一陣扯皮,針尖對麥芒,魏繼刀越戰越勇,楊洪沅竭力反駁,誰也不肯讓誰。

魏繼刀與他爭執不下,終於把藏在袖子裏證據直接呈了上去。

常喜接過奏本,交給昭明帝。

昭明帝一目十行,看清奏折上的內容,臉色倒是沒有什麽變化,前後一致的四平八穩。

楊洪沅長長地舒了口氣,提起的心口落回原處。

然而沒等他把氣喘勻,昭明帝反手就將折子扔到他面前,聲音比冰還要冷:“楊愛卿,你瞧瞧這上頭說的是不是真的,說說這證據是不是真的。”

楊洪沅頭皮一麻,多年來他對皇帝的有些習慣還是比較了解的,越是不動聲色,越有可能有問題,心裏不有狐疑,楊正濤那兔崽子難不成真的留下了把柄?

“你可得好好看,看仔細了!”皇帝在他擡袖的時候補了一句。

楊洪沅更加戰戰兢兢:“是,陛下!”

待看清內容,楊洪沅不由魂飛魄散,嘴唇哆嗦了好幾下,琢磨了半天也不知如何開口,他不是不想反駁,也不是不想辯解,因為皇帝不是好糊弄的人,他要是敢睜眼說瞎話把皇帝當猴耍,那他才真要完蛋,更何況證據實打實,不是隨便地的過去的。

皇帝道:“楊愛卿以為如何?”
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楊洪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。

皇帝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,隨後將木工望向不遠處的佟達倫:“大司馬,同為本次科舉的主考官,你怎麽說?”

佟達倫深深稽首,回道:“陛下,臣以為此事關乎大慶國本,不可徇私。臣的孫兒佟曜,今科本來是要下場的,可因為臣人了主考,為了避嫌,他已經決定在等三年。”

此言完畢之後,佟達倫閉口不言,再不肯多說一個字。

但誰都明白他的意思,無論楊洪沅有沒有主動參與洩題賣題,總歸是他這裏出了問題,這就是大罪!

佟達倫心裏十分歡喜,有種說不出的滿足,與楊洪沅同朝為官這麽多年,從來沒見他出過岔子,楊閣老一直是受人愛戴名聲赫赫的英國公,而他確實飽受質疑的外戚,佟妃的父親,三皇子司馬熙的舅舅,他的所有功勞所有才華都會有意無意被人忽視。

佟達倫不在意虛名,也願意當一個低調的隱形權臣,但不代表他看見楊洪沅倒黴他就不高興,他高興的不得了!

更何況楊家並不站在司馬熙這一邊,以往司馬熙與楊家接觸,楊洪沅總是擺出不沾邊的態度,佟達倫那時就不滿,如今隱隱知道楊家想要投靠五皇子,那不滿就更盛了。

這就是報應!

誰讓楊洪沅那麽不長眼,居然放著好好的三皇子不選,非要站到他們的對立面呢?

簡直是不知死活!

報應!

活該遭報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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